“薛大人,薛大人”,绿瑛用力推了几下面前正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的女子,很是无奈的看她伸手在半空乱挥几下,转头接着睡去,丝毫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

    “去取碗凉水来”,眼见着天色不早,绿瑛不想再浪费时间,她皱眉看着薛怀灵身旁散落了一地的空酒坛,决定采取点特殊的方法来唤醒她,否则到了晚膳前自己都不一定能把人带到未央宫中向朱云若覆命。

    “绿瑛总管”,女官为绿瑛取了水来交到她手中,又站到一旁忍不住好奇的猜测她会如何用这碗水来对付当下正烂醉如泥的薛怀灵。

    绿瑛端起瓷碗小饮了一口,将嘴对准薛怀灵面部正准备喷出,不料她却先行从石凳上跳起来闪身避到绿瑛背后,探头到她耳侧笑嘻嘻问道:“绿瑛总管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这闲人了?”

    “绿瑛总管!绿瑛总管!”绿瑛被薛怀灵这样一吓,满口水噎在喉中险些背过气去,急得几名女官大叫着围了上来替她锤肩砸背,忙手忙脚了半天才使她气顺了下来。

    “薛大人”,绿瑛气息仍有些不稳,却见薛怀灵一副神志清醒样子,哪里还有方才半副瘫软醉态。“您知道的,若非陛下传召,就算再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随意来扰您清净”,绿瑛边说边打量着薛怀灵满头乱发与衣上尘土,训斥周遭女官道:“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快服侍薛大人去温泉苑里洗洗,薛大人在这没遮挡的亭子当中睡了半天,想必身上正难受的紧,一会儿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又该怪罪我没有伺候好薛大人了。”

    “好奴婢,嗝……”,薛怀灵识破绿瑛心思,刚想开口说话时先打了个酒嗝出来,原本萦绕花香的凉亭当中霎时充斥着一股难闻的酒臭气息。

    薛怀灵颇为好笑的看着面前一群人想掩住鼻又不敢的动作,抬脚在绿瑛后腰上轻踹了一下,笑骂道:“好奴婢,你家主子都不嫌我脏,你倒是看不惯我了。”

    绿瑛赶忙陪笑道:“薛大人多虑了。”

    薛怀灵只道:“快带路吧,再磨蹭下去你家主子真要着急了,等见了她我这双耳朵又要遭罪了。”

    朱云若在未央宫中等了好半天,手边的茶来回换了好几盏,终于见外面有人进来传话道:“陛下,绿瑛总管带着薛大人回来了。”

    “快请老师进来!”朱云若从上首座中站起,招来女官为她理顺身上衣襟,含笑走到殿门口处站定,待绿瑛一帮人簇着薛怀灵进来,才迎上前去向她恭敬行了个礼道:“老师。”

    “陛下,嗝……”薛怀灵弯下腰,正要向朱云若问安,没成想又一个酒嗝先从她嘴里跑了出来,熏得殿中几名小侍急忙四散跑到一旁开了窗。

    朱云若笑着从桌上端了盏备好的凉茶送入薛怀灵手中,并于她喝茶的空当问绿瑛道:“老师今日又饮了几坛?”

    “启禀陛下,约有五坛左右,闻味道似乎还都是【酒为天】中珍藏多年的老酒”,绿瑛目光落在薛怀灵身上,看她用很是糟践的方法牛饮完一整盏新入宫的江南贡茶,也同朱云若那样笑出来,顺便打趣薛怀灵道:“也不知薛大人究竟是用何种方法迷惑了那软硬不吃的老板,上次陛下想喝他们店里的酒,奴婢特意出宫去买,可凭奴婢好说歹说,那老板也都只以陈酒售尽,新酒未出的由头来打发奴婢,要奴婢过了中秋再去店里买。”

    “五坛我还嫌少了”,薛怀灵随意将茶盏放到身边小侍手里端着的托盘上,舔舔唇,仔细回味了下弥漫在嘴里的清冽茶香,才嘀咕抱怨道:“阿乐这个小气鬼,手里明明还留着那么多坛酒,却连多余的一点都不肯再给我。”

    朱云若听了这话,浅浅笑了下,知道刚才那一盏茶下肚,薛怀灵酒已醒了大半。“去把东西拿过来吧”,朱云若朝绿瑛说完,又伸出一手替薛怀灵指路道:“未央宫后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老师陪朕过去下棋吧,朕许久不下,棋艺有些生疏了,还望老师为朕指点一番。”

    薛怀灵张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陛下请吧。”

    朱云若与薛怀灵相对坐在一方由各色海棠圈围出的圆形空场中,头顶是一片好春时节的和暖日光,晒得两人均是通体舒畅,连着心情都格外开朗了许多。

    绿瑛捧着棋盘走进花圃中央,见朱云若当下神情是这些年是少见的慵懒与放松,眼中不禁一热,放软了目光看她坐在堆砌着万丈光芒的繁花深处,既有些酸楚又有些感慨的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当日从夕欢殿走出的小女孩早已成为执掌整个大周天下帝王,但绿瑛却仍觉得她一颦一笑还都是旧时模样,好似从未被宫中无情岁月折磨摧残过。

    “绿瑛总管,您怎么……哎呦……”,跟在绿瑛身后的两名小侍没看清她何时停了下来,猛然一下撞在她背上,手中装满棋子的木盒也差点打翻到了地上。

    两名小侍眼疾手快的稳住棋盒后,绿瑛也从适才那阵恍惚里清醒过来。她闻到鼻端飘来的一股沉香,回头正看到另有一名小侍奉着香炉走了过来,随即出声拦住他道:“把这熏香撤下去吧,薛大人向来闻不得这味道,有这满园的海棠花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