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因倒也是憨直,一直护着顾襄忆到了昭明宫门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问他,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顾襄忆此刻早已不见素日的从容淡定,更不是在清风楼有心同他玩笑那样的佻达,但见他眉头微皱,薄唇紧抿,脸色也不大好。无因这才想起昭明宫原是顾恢安置先帝嫔妃的所在,忍不住悄悄伸手到他袖子里,捉了他握紧的拳头轻轻捏了捏。

    “走吧。”顾襄忆倒也不是个过于多愁善感的人,如今这个情形,他自然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他抬手一指不远处两个不知为何而落单的羽林卫,对无因道:“能不能一招之间就把他们两个都拿下?”

    无因惊得挑了挑眉,半晌,才缓缓地道:“殿下,这身子你也用过许久了,还须得问么?”

    顾襄忆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正是孤觉得可以才问掌院的。”

    无因打量他几眼,表情真可谓是一言难尽,“殿下今日又是跳窗逃走又是出手伤人的,是生怕陛下太善待山人么?”

    “出了什么事我都给你顶着。”顾襄忆拍了拍他的肩,“若不是没别的办法,谁想这样偷偷摸摸的?”

    是真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无因叹了口气,也便任命地活动活动筋骨。

    一息之后,那两个毫无防备的羽林卫应声而倒。

    顾襄忆也不是欠得难受非要和两个羽林卫过不去,而是没有顾恢的手谕,他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冒名顶替地进去。

    他想做的事,没把握便不会出手,至少无因跟着他在这个陌生的宫城中穿梭时便莫名地觉得安心。

    正好又遇上昭明宫派发午膳,也不知顾恢是在惧怕什么,一群先帝嫔妃,竟然要让羽林卫来送饭,顾襄忆心里又气又急,到底还是让无因如法炮制,成功地扮作了两个送饭的军士。

    从前的乘华夫人,也便是如今的薛太妃住在永寿阁,好歹还是单独一阁,方便行事。

    昭明宫虽说与另外两宫并列而称,可真要从规模与营造来说,却真是要差远了。初时选址便不大尽如人意,地势低洼,夏季潮湿而闷热,而宫中又多是灰墙青瓦,无端端地就看得人心生抑郁。

    到底不是在紫宸宫了,底下人也懈怠,连摆在永寿阁檐下几盆应景的绣球都有开败的趋势,却依然无人更换。就连主殿门前的石阶下,也积了一层薄灰。

    顾襄忆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见并无人来接应他们二人,便大步走上前去,推开了主殿门。

    殿中有一素衣妇人背对殿门跪坐着,面前放着一尊神龛,供的是天尊像;那妇人一头掺着银丝的长发只用木钗绾着简单的发髻,手上持一串念珠,□□念有词。

    印象中的薛夫人,几时有这般凄凉的模样?纵使她远不如玉蘅夫人得宠,却也永远自信,永远温和慈爱爽朗大方,怎的一阵子不见,连背影都这样佝偻了?

    “薛太妃……”顾襄忆一开口,嗓音便有些哽咽,“该用膳了。”

    但那素衣妇人却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只淡声道:“放下吧。”

    顾襄忆没有动,凝立在原地,鼻尖慢慢开始发酸,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便是无因,也忍不住动容,侧过身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怎么,陛下如今又有了新的旨意,要你们盯着……”身后许久没动静,薛太妃有些不耐,一边冷言冷语地说这话一边转过身来,只是晃眼见到来人之后,便一下子愣住了。